2018年11月19日,由中国外文局指导,中国翻译协会主办的改革开放40年与语言服务创新发展论坛暨2018中国翻译协会年会在北京国际会议中心开幕。大会开幕式上举行了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和资深翻译家表彰仪式,包括著名德语翻译家杨武能先生在内的,为促进中外翻译文化交流做出杰出贡献的七位翻译大家被授予中国翻译界的最高奖——“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
杨武能先生,号巴蜀译翁。1938年生于中国当时的四川省重庆市。四川外语学院(现四川外国语大学)前副校长,现任四川大学外国语学院兼文新学院教授、博导,兼为西南交通大学特聘教授和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歌德及其作品汉译研究”首席专家。
“走投无路,因祸得福”结缘德语文学
回忆起最初与德语文学的缘分,杨武能总结说是“走投无路,因祸得福”。当时的时代背景是向苏联老大哥看齐,因此杨武能那一代人都要学习俄语。那时有个提法叫作“共产主义是苏维埃政权加全国电气化”,于是他就立下了一个崇高志向——成为一名建设三峡水电站的工程师,以响应祖国的号召。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当他1953年从重庆育才学校初中毕业考人重庆一中之后,小小年纪就陷人了理想破灭的苦闷和彷徨:升学体检发现色弱,被告知不能再学工成为一名建设三峡水电站的工程师了!
也许深受育才学校“早日成才,服务社会”的教育思想熏陶,也许头脑里成名成家的思想根深蒂固,直到高二,杨武能仍在痛苦地寻觅人生道路。后来他想,因为自己热爱并自学了声乐和器乐,既然学不了工,那就索性学习音乐。高二时,他作为学校乐队队长,经过选拔曾有幸到北京参加会演。可是,毕竟是自学和业余爱好,就没有科班出身那么有优势。因此,那次会演就让他提前意识到,音乐这条路也不能继续走了。“那我不就是走投无路了么?”
在经历了诸如尝试当工程师和音乐家的一次次挫折后,杨武能终于遇上两位领路人。一位是他的班主任兼语文教员王晓岑老师。王老师精彩而极富启发性的语文课,使他逐渐产生了对文学的爱好;一位是刚从上海外语学院毕业分配来的俄语教员许文戎老师。许老师生动活泼又学以致用的俄语课,让他喜欢上了俄语。杨武能告诉记者,作为学俄语的学生,自然会在课外找些苏联作家的中译本来读。那时,屠格涅夫是大家的最爱。拿他自己来说,《罗亭》《前夜》《贵族之家》《猎人笔记》等等,都让他都读得津津有味,废寝忘食。“读多了,自然会对比不同译本给人的感受,于是渐渐悟出一个道理。”杨武能谈到,一部外国作品是否耐看、动人,是否得到传播,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译文的优劣;文学翻译家的作用和贡献,可谓实在卓著。联想到自己的未来,他觉得,“当一名文学翻译家也不失为聪明的选择啊,比如丽尼、陆蠡和巴金那样的文学翻译家,从他们身上我重新看到迂回圆梦的希望。”
高中毕业后,杨武能进了现在的四川外国语大学的前身,也就是西南俄文专科学校。为了能够成为丽尼、陆蠡那样的俄苏文学翻译家,他拼命地学俄语,用一年时间取得了两年的成绩。可谁又能料到,就在1957年,牢不可破的中苏关系不幸破裂了。这样一来,僧多粥少,俄语人才过剩,他不幸而又万幸地从西南俄专转学到了南京大学德语专业。当然,这也得归功于他当年比较不错的高考成绩,有资格可以优先选择学校。因此,他争取到了转往南京大学的3个名额中的1个。就这样,和德语开始了彼此的缘分。
“名流荟萃,大师云集”奠定翻译基础
在南京大学五年的学习生活,使杨武能感觉到如鱼得水似的畅快。第一点,南大管理很松,尤其是对学生的管理。这样一来,他就有足够多的自由时间可供支配,“当然主要用来阅读、翻译和研究。”第二点,对于文学翻译者,能轻易获得原文图书并从中挑选出有价值的作品,实乃第一件大事。杨武能感慨道,若没有可供翻译的原文,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想来,生为当时的南大学生,他真可谓生在福中,得天独厚:师生加在一起不过百人的德语专业,就拥有自己的原文图书馆,而且还对师生一律开架借阅。“这个图书馆的藏书装满了西南大楼底层的两间大教室,真个一座敞着大门的知识宝库,我则好似不经意走进了童话里的宝山。”第三点,南京大学名流荟萃,大师云集。张威廉、商曾祖、叶逢植,都是国内德语界的名流。尤其是叶逢植在《世界文学》发表的译作如席勒的叙事诗《伊璧库斯的仙鹤》《人质》等等,让杨武能深受感染。“那时我才上本科二年级,就尝试要做点儿翻译活了,也就是当年为人所不屑的‘种自留地’。”
1959年春天,人民日报发表了杨武能翻译的一篇非洲民间童话《为什么谁都有一丁点儿聪明?》。“对我而言,这不啻我翻译生涯中掘到的第一桶金。”杨武能回忆说,那篇巴掌大的译文给了初试身手的他莫大的鼓舞,以致一发不可收拾,继续在小小的“自留地”上挖呀、挖呀,挖个不止。并最终于毕业前在《世界文学》发表了《莱辛寓言》等多篇习作。
“初露锋芒,连跑带跳”冲上翻译神坛
南京大学外文系素有文学翻译的传统,这与杨武能高中时候翻译家梦想不谋而合。“就想为这个理想做些准备,最迫切的是赚点稿费,为我经济极度困窘的父母减轻一点负担。”因此,从那时起,他就开始给《漫画》《旅行家》这些报刊译点小文章。“不得不说,当时稿费真是高啊,每千字8元! 一篇‘豆腐干’大小的短文也能赚几块、十几块,相当于普通大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此外,回想当年,在中国发表文学翻译作品的刊物仅有以茅盾为主编的《世界文学》一家,未出茅庐的大学生杨武能竟一年三中标,应该讲实在是不容易。还不止于此,编辑部负责与他联系的李文俊先生来信称,《童年》的译文受到实际主持编务的老翻译家陈冰夷同志赏识,希望杨武能考虑再选译几个片断。就这样,还在大学时代,他便连跑带跳地冲上了译坛。
“排沙简金,甲子功力”终成翻译大家
伴随着阅历和才华的不断增长,在岁月和铅字文字的见证下,六十年来,杨武能投身文学翻译事业,著译等身。代表性译著有《浮士德》、《少年维特的烦恼》、《格林童话全集》、《魔山》、《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和《永远讲不完的故事》等三十余种,读者更是遍及我国少年、青中年等各个层次。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2018年6月,央视新闻等推出的“习近平的书柜”专题报道中,就包括了杨武能翻译版本的歌德《浮士德》一书。
杨武能因对中德文化交流特别是德国大文豪歌德的研究和译介贡献卓著,2000年荣获联邦德国总统颁授的 “国家功勋奖章”, 2001年获得联邦德国终身成就奖性质的学术大奖“洪堡奖金”,2013年荣获世界歌德研究领域最高奖“歌德金质奖章”。
在荣获“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荣誉后发表获奖感言时,杨武能如是说道:“这是我八十岁生日的时候,收到最好的一个奖赏、一个礼物。我做文学翻译,翻译德语文学整整60年,几十年不离不弃,白头偕老。”